展览前言

/ 何汶玦

在进行了多年的绘画探索后，我在2006年开始投入到雕塑装置作品的创作中。

这一次在白盒子艺术馆的展览，是我首次展示自己的雕塑和装置作品，呈现自己有关权力、情欲和死亡这三个主题的作品，在艺术创作中，我喜欢简单直接，是否有迂回的思考和深入的内涵观者自有解读。

在这一次雕塑和装置作品的材料选择上，我偏重于黄金。在我看来，艺术家对于材料特性的认识，可以直接反应其作品的美学观念，材料就如同血肉，是艺术之魂的载体。在选材中，虽然青铜是雕塑及装置作品中常见的材料，黄金因其造价高昂，并未在艺术家创作中被普遍使用，但它却是最能够体现我对于展览主题权力、情欲和死亡的认识的材质。黄金让人产生困扰，千百年来始终束缚着人类的命运，它象征着永恒、权力、财富等等，自古以来有关黄金的故事数不甚数，这些故事大多有关激情与冒险，常显得极为神奇又令人迷醉，但事实是人们又不断会因其引起了贪婪的欲望导致战争和死亡而唏嘘感慨。

除了黄金以外，陶瓷、汉白玉和青铜也是这一部分作品的重要材料，它们与黄金类似，皆是或者曾经是身份、权力和财富的象征。我利用这些材质表达我对于生命、社会、世界的理解方式，它们体现了我对于眼下社会现实的矛盾态度，一方面我是一个极度理想主义的人，对人生充满着幻想和希望，而另一方面在面对现实世界的时候，我告诉自己要接受所有和我想象中有偏差的事实，这样我才能够不断地进步。在整个展览的作品中，易碎的陶瓷和汉白玉与稳固的青铜及黄金形成的反差感、矛盾感，是我着重追求的，我认为正是这种矛盾和反差使我们学会了反思自身，这才有了人类历史上的一次又一次变革。

曹茂超对话何汶玦——十年磨一剑的中国智慧

时间：2015年11月22日

地点：白盒子艺术馆咖啡厅

曹茂超（以下简称曹）：何老师，本次展览与以往的展览相比突破性很大，甚至可以说可以颠覆一贯的的创作面貌，从创作媒介以及创作题材两个方面都有很多与以往不同的东西呈现。比如首次展出抽象绘画和装置作品，这个创作思路的转变是在一种什么状态下产生的？

何汶玦（以下简称何）：这个展览的作品的确与我之前展览呈现的作品有比较大的差异。但是，这并非是突然进行了彻头彻尾的改变，这里面有这我多年的积淀，其实我从2006年开始就已经在进行装置作品的方案的构思，积累到现在至少有100多个方案。但我是一个做事情极其严谨的人，很在意作品的品质。之前我一直在进行着架上绘画的创作，因此一直没有将装置作品创作出来。最近几年在我通过各种信息传播途径以及现场参观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我自己方案库里的很多方案，很多艺术家已经做出来了。我觉得时机成熟了，十年磨一剑，应该把我创作的另一面呈现出来了。

关于抽象绘画，其实我研究了很多年，也有抽象绘画的创作只是一直没有拿出来展览。就在筹备这个展览的时候，忽然出来了一个“抽象热”，所以，我就觉得就不要赶这个时髦了，这次展览本来准备放两件抽象作品，后来改变了想法，倒不如让展览更加纯粹，更有力量。

曹：除了创作媒介与题材的变化，作品创作的背景及内涵也有很大的变化，在你之前的几个系列中，《水》系列与儿时的经历有关，家乡的水塘承载了许多关于童年的记忆，《看电影》的创作灵感源于母亲在电影公司工作，自幼耳濡目染，所以你对电影有一种情节，而且20多年前就画过电影海报；2013年，由段君在白盒子艺术馆策划的个展《日常影像》中，则将创作视角延伸至我们身处的这个时代，对日常的景观及生活现场进行了自我艺术语言的转述与修辞，这是有一条明了的线索的。

而这次展览的作品在横向的线索中进行了纵深式挖掘。很多作品做了历史线索的梳理，相比之前有些沉重。《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最后的审判》这些作品在创作思想上似乎都有着某种对抗的情绪。为什么会将视角转向这种相对沉重的题材？

何：我的作品其实都是源于中国的东方智慧，我一直以来受中国传统文化的浸淫，其中很多玄妙的观点和思维方式给予我丰富的创作灵感。我可以以我的几个作品为例子，这次展览有件作品叫《点石成金》，它源于中国的传统典故，说晋朝县令许逊施符作法，将石头变成金子帮助农民抵掉赋税的故事，但是现代社会的“点石成金”语义已经出现变化和衍生，更多的时候强调的是一种强权的支配能力，几乎都要有“指鹿为马”“三人成虎”的含义。这些权力让当权者拥有了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甚至可以对规则进行人为操纵。所以，这件作品在某种层面显示了当前社会的一种不良倾向，同时也表达了我自身对所处时代保持警惕的态度。

你讲的对抗情绪，可能因为我有两件作品其实是涉及到了一种“辩证”的创作观念，比如，《最后的审判》，其实“最后的审判”这是一个自西方文艺复兴之后，很多西方大师都创作过的题材，就如同“最后的晚餐”一样，是西方绘画的重复出现的经典题材，“审判”也是体现了某种规则与权威，所以这件作品我做了两个拍卖的槌子，一把黄金制作的，一把是汉白玉的，槌子象征着公正与诚信，是需要维护的评判准则，这个评判准则是不可撼动的，围绕着它建立起权威的评判体系，因此它是黄金制作的。但是这个世界又是矛盾的统一体，所以我们所遵守的，奉为圭臬的权威评判体系是否其实只是一系列的乌托邦式的幻想，它背后是否有不可一击的阴暗面，表面看起来洁白纯净，其实脆弱的汉白玉正好是其最好的暗喻。

曹：我们接下来谈谈关于展览主题，“权力、情欲、死亡”，这三组词汇其实在我看来，它们都指向了人类最原始的本能。以原始社会为例，群居的原始人的首领就有优先获得配偶的权力，而其死亡也会受到最高待遇，当今社会依然如此。这个主题直截了当，剥掉了当今社会的纷扰，赤裸的呈现了当今社会中最能引起共鸣的话题。你怎么看待这个主题？

何：我认为大部分的人自始至终都受困于权力、情欲、死亡。你刚才的这个比喻很恰当，现在的社会人类的追求仍然非常的原始，受困于物质。我觉得物质是将这三者结合的最恰当的，因此我在本次展览中大量的运用了黄金，因为古今中外，黄金一直是最为坚挺的流通货币，它是物质的象征，黄金与权力、情欲、死亡的关系一目了然。人受困于物质，就不会有更高的精神追求，不会有终极理想。

曹：而且，这三个词语与你之前的作品脉络有迹可循，比如在《看电影》系列中就有一些表现情欲的画面，如《青春》《爱恨情仇》等，而在2011年的《盛世晚宴》中，借由社会中的财富集中者之口，思考权力在社会中的现行状态及发展可能，并引发了你对死亡的思考。

何：是的，虽然这是一个庞大的命题，但也蕴含在无处不在的创作中。具体来说权力可以分为公权、私权与共权，财富拥有者们怎样行使和甄别这些“权力”其实对我也是一种警示，他们面对死亡的思索同样也是所有人需要面对的问题。

曹：你刚才说到很多人都没有终极理想，你有什么终极理想？你怎么看待死亡？

何：我是一个有终极理想的人，我的理想目标就是让我创作的作品进入美术馆的收藏，能在艺术史上留名影响几十亿人，难度可想而知。但是，更多的人选择生生死死吃吃喝喝，想到的只有繁衍子孙。我有这样的终极理想，肯定是会在有生之年为之努力，不愿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我说世界美好，并不是说这个世界只有美好的事物，它当然也有瑕疵，正是因为有不完美，才会美好。我对死亡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因为它代表着永恒。这次展览我最重要的一件作品《永恒》。它是由36个自三千多万年前至近代的五大洲出土的头骨以及一个现代人头骨组成，从猿人过渡到现代人类的完整的一个线索共37个，其中包括“北京人”“元谋人”等跨度大到三千万年，基本上用了我2006年一直到现在的十年时间，一直在进行收集整理。

曹：刚才我们提到了《盛世晚宴》，其实我觉得《盛世晚宴》和这次展览的作品有着密切的联系，除了权力和死亡的思考外，《盛世晚宴》中作品构图是对《最后的晚餐》经典作品图示的借用异曲同工，这次展览同样触及了一个在艺术界出镜率非常高的形象-骷髅头。达利用女人体的形状拼出了骷髅头的形象，达明赫斯特，将一个骷髅头镶嵌了钻石，亚历山大麦昆以及迈克杰克逊也都运用这一素材，运用如此出镜率高的形象，何老师是怎么突破惯有思维藩篱的？

何：我认为传统经典图示的借用是根据我创作的具体需求进行的，我一点都不在乎其他艺术家也用过的元素，毕竟在当代艺术的创作中，所谓的观念思维、媒介创新等不排除是一种对当代艺术精神的比附创作，我的这个作品与他们完全不一样，我有自己的独立思考。

曹：那何老师怎么看待当代艺术中的一些现成品的利用？因为你这次展览投入了很高的费用，运用黄金，青铜，汉白玉、陶瓷等比较贵重的材料。

何：在艺术创作中，我其实是尊重“极简主义”以及当代艺术家的对现成品的再利用创作。但是作为我个人，还是比较排斥将铁丝、稻草等廉价物品摆设后就当创作的方式。我对创作其实是非常的严谨精细，尤其材质的挑选，从某种意义上黄金将“权力、情欲、死亡”这一主题串联，当然作品中用到的汉白玉都是用的一级汉白玉，有一点瑕疵我都不会采用，它代表纯洁无暇但易碎。我作品材质的选择其实都与我展览的主题有很深层次的因果关系。

曹：通过前面的对话，这个展览从作品形式、内容的确很有自我颠覆性，你有怎样的期待？

何：这个展览投入了我所有的财力物力和精力，它凝聚了我多年心血的，是我对多年艺术创作再思考的重要展览，孙永增馆长也给予了很大的支持，我相信这将是一个值得期待的展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