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稿
策展人文章
卢征远
100年前,马塞尔·杜尚在玻璃上绘画,作品取名为《大玻璃(The Large Glass)》,他希望通过这件作品能彻底摆脱传统架上的概念,探索全然不同的方式,达到反绘画和逃离绘画的目的。从《大玻璃》看来,材料、技法、展示方式等等所有的元素都是为观念服务。 玻璃这个媒介的选择仅仅是杜尚要"和过去全然不相干"的手段。 从那以后,当代观念的植入,越来越使材料的使用变得理性并服从于观念。假定创作是一个从A到B的化学过程,介质为C。那么在当下的语境里,相对高级和流行的模式是:A为概念,B为呈现,C必须存在,它可以是单一的元素,也可以是多种材料的综合,但是它是什么,不再那么重要。
对于玻璃而言,还有一种创作方式,被归为“工艺”的艺术的范畴。其中由C到B的过程至关重要,即制作技术是最有价值的环节,它关系到B的呈现效果,这种呈现效果以“美”或者“丑”为评价标准,而在这一过程中,随着创作者对C性格的把握,将其工艺与自己对时代、文化、潮流、审美等态度相融合,不能不说这里的B也被赋予了相应的观念,虽然在表达观念的基础上,仍然不会放弃对材料之"美"的诉求。
这就是说,《大玻璃》虽然是杜尚的重要作品之一,但却不会被写入玻璃艺术史。
传统意义上,这两类作品是二元对立的。从当代的艺术进化的趋势可以看,是否得出一种形而上的结论,表达某种意蕴,或者以某一概念为理由,这种思维范式几乎主导了整个当代艺术史。小到一句批评、一件作品,大到一次展会,一段时间的流行趋势,这种目的性变成一个不容易撼动的价值标准,某种意义上讲,导致当下艺术在某一方法论方向上的探索达到了极致。但不能否认的是,无论就哪种语境而言,无论何一作品的呈现,都离不开各种材料的作用,甚至从历史经验上说,运用材料的方式,完全造就了不同的艺术时代。今天,材料的边界是接近无限的,它可以有形,也可以无形;可以是无机物,也可以是有机体;可以是元素,也可以是现成品;可以是单一的,也可以是综合的。我们可不可以既超越对材料之"美"的诉求,又不绝对的把材料当作服务于观念的对象,而重新回归材料,从材料出发,感知它,以创作之名挖掘它的可能性,在冲击我们习以为常的对材料属性的定义时,非政治性的解构既往创作模式的对立结构,就像历史上每一个由“创作材料”得到启发,继而发生艺术变革的时刻一样。
一切的材料都是平等的。选择玻璃作为这次展览的起点,就像杜尚当时选择玻璃一样,既源于偶然的触动,又刻意为之。玻璃可以说是今天我们可见的,最具有通识性的,普遍的,用途最广的,最唾手可得的物态的材料之一,总而言之它是最普通的。普通到可以忽略它外观上的特征,或者它之于某一物件的意义。玻璃工艺发展到今天,根据成分不同,以及生产工艺和性能的不同、大约可以各分出数十个种类,涉及吃喝住行的方方面面。你不可能卸了家里的窗户睡觉,我现在打字的时候也没办法把眼镜摘掉。
尽管作为日常用品的使用者,我们可以忽略它材质上的特征,但当你把它作为一种媒介来使用,或者置换到艺术创作的语境中来考量时,一些源自材料天然的,动人的特质仍然让人无法忽视。比如就铸造玻璃来说,由玻璃的厚薄产生的光的折射变化,由玻璃料融和过程产生的色彩流动,或是玻璃的抛光和粗糙面产生的奇妙对比。
这些光、色、影产生的视触觉吸引会让人想起什么?西汉玻璃璧,佛教珠衣,前13世纪的玻璃棒、护符、古埃及的皮纹瓶、法老头像,古罗马的镶嵌玻璃瓶、中世纪欧洲的玻璃镶嵌画、哥特教堂中的彩绘玻璃窗,清代的缠丝玻璃、套色雕刻玻璃及鼻烟壶,以至近代革新的波希米风格玻璃、罗叶兹玻璃、阿尔托玻璃、奥勒福斯玻璃……此时玻璃又被赋予一种根植于每个人常识中的历史学意义。
我们感叹这一材质的古老与叙事性,与之相对应的是今天大家所追捧的材料的“新”,新与抽象相关联,就创作经验来说,新材料可以无所顾忌的被运用,讨巧的增加创作本身突破和革新的意味。反过来说,用玻璃这个“老”材料创作,体会它隐形而无处不在的妙处,把玩材质本身的魅力特质,追溯它的渊源身世,怎样与既定观念中它社会学、历史学、功能学的印象相处,变成特别具有挑战和趣味的事情。
玻璃有如此多层次可以挖掘,因此我们把展览定位为邀请展,邀请我的视野范围内,在材料把握上值得信任的艺术家,把创作和挑选参展作品的自由度最大化的交给艺术家,而不是把控作品,或者说去协调这些作品的展览构建。我们特别期待,艺术家们因为对玻璃这一材质接受的背景是多元的,以往的创作脉络是富于个人色彩的,因而在视觉及材料资源的分析、抽离、重组和转换中,生成出彼此不同的的理解角度及工作方式。本次展览的艺术家年龄跨度从20岁到60岁,工作和生活的地点分布在几大洲。有人第一次运用玻璃这种材质创作,也有专职的玻璃艺术工作者。有的艺术家在以往的创作中尤其关注材料和形式的运用,另一些人则更偏重于材料和观念的表达。比如隋建国的作品延续了他对于雕塑物理空间感知的创作线索,是他对“盲人肖像”中“当视觉被抽离,空间是否还能被感知”问题的又一次回应;展望的“隐石”即传达着他传统人文精神的情怀,又融入了他最新个展中对于微观的宏大理解;吴永平的新作由近万个的单元形态的组合构建了对于展览空间的浪漫想象;唐钰涵收集的血液,作品所渗透出的脆弱感;珠宝设计师出身的赵龙用镶嵌的方式把一粒核桃演绎的让你似乎忘记形态本身;李峰执着的迷恋于材料质感和形式之间;Jiyong lee对细胞和科学感兴趣,作品用冷加工技术,切割,打磨呈现细胞,表现玻璃的透明和半透明的质感;Inguna Audere的作品用玻璃创作视觉的隐喻,联系人、物品、时间、自然之间的关系,并探寻其中相似性; Martin blank做大型玻璃热塑,有人体和抽象的雕塑,认为好的作品像音乐,人可以感受它的韵律,等等。
玻璃与“剥离”同音,取谐音为展览命名,因为这样一种从界面的边缘开始的分离方式,一种状态和过程,刚好映射了我们对此次展览气质的想象。在“剥离”开始的同时,无法避免的是,期待中对传统“玻璃“定义的回避,恰恰在某些艺术家个体创作的时候被放大、强调,变成他们作品上一个侧重点。但这些期待又似乎没那么重要。就像是一次学院里的材料课,当面对实实在在的材料时,能再次从最基本的问题出发。
艺术家:
展览现场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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