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转载于库艺术、图片由白盒子艺术馆提供)
李向阳
LI
XIANGYANG
编者按:
李向阳是当今罕见的知识分子性艺术家,他的艺术不仅仅是建立在个人感觉和审美趣味之上,他的艺术是有关文本、图像、传统、物质主义、符号学等等混杂因素之间融合与排异的一种反应。他的绘画如苦茶,懂行之人,越品越有味。二十多年的意大利生活创作经历,使得他的艺术观带有很鲜明的“诗学”与“游牧”的特质,同时中国的现实状态批判和伟大文人艺术传统的优美,也悖论式的被艺术家熔于一炉。他的艺术是真实的。
2018年3月10日,李向阳即将在白盒子艺术馆举办“创伤正在愈合——李向阳状态主义绘画展”,这也是他归国后首次大型个展。展览即将开幕之际,《库艺术》对李向阳进行了专访。年3月10日,李向阳即将在白盒子艺术馆举办“创伤正在愈合——李向阳状态主义绘画展”,这也是他归国后首次大型个展。展览即将开幕之际,《库艺术》对李向阳进行了专访。
李向阳:在“事件”与“例外”中发现真理,这是我们今天极大的幸运和特点
采访人_于海元
库艺术=库:您自己也写过很多文章,对抽象艺术有很多系统思考,包括很多论述抽象的文字也都近乎于诗学。首先我想请教一个宏观一点的问题,就是在当下的语境,怎样去谈论一件抽象艺术作品?
李向阳=李:谈论一件抽象艺术作品,可以从诗学的角度,也可以从阐释学的角度。受众应该知道抽象艺术的脉络和更新,还有在今天所面临的前沿问题。上世纪50年代抽象表现主义将抽象在世界范围内提升到一个很高的高度,之后出现很多抽象艺术的变体,如极简主义、后绘画抽象等。抽象艺术在当代有相当的规模,但并不以抽象概念作为学术上的主题,而是作为一种工具。要做的是运用这个工具的可能性,并在这个过程中对工具本身做变化和更新。
这里就有一个态度和角度的问题。比如当时纽约的抽象表现主义,充满了存在主义的英雄般的感受,当时他们并没有互文性、文本和符号学的思想资源。今天如果还在运用存在主义,你的主体就会过于强烈,过分统一的画面会显得虚假,而绘画正是表达你的思想感情。因此,今天的诗学和阐释学都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库:能否具体说一下您所说的“根本的变化”?
李:举个例子,波洛克当时有自己的精神分析医生,当时的精神分析主要受到荣格的影响。而今天,已经不是精神分析,而是德勒兹的“精神分裂”分析。这是一种感受的变化,你不能脱离这个感受,否则就没有真正感受到我们的现实,以及和我们的现实紧紧相连的更新过的语言。
能量4 布面丙烯、综合材料 120×120cm 2017
库:对于定义和标准,外界似乎有一种焦虑。但对于创作来说,这种模糊地带反而可能更为有趣。
李:今天的绘画,根本来说,是画家如何看待世界,并将这种观看带给观者。上世纪60年代以来阐释学发生巨大变化,作者故意或者承认其“未完成性”,要求观众“主动参与”,他们携带自身的知识结构来和作者一道完成作品。作者的减弱和读者的诞生,说明当代生活里个人的作用在减小,而系统本身的力量得到强化。
库:您的抽象绘画带有很强的后现代的解构与混杂的特质,证明您对于自己创作的语境有着很清晰的认知,你怎么看待自己艺术的出发点?
李:当代世界的物质感、压迫感与来自于东方伟大书写传统的线条非常激烈的竞争,它们之间有很强的对立和小部分的融合。事实上,我们伟大的传统有一小部分在与当代融合,也有很大一部分在激烈对立。说到底,正是表达了我这样的一种感受和感知。
叙事3 布面油彩、综合材料 120×120cm 2017
叙事 布面油彩、综合材料,60×160cm 2017
库:抽象表现主义和东方书写的诗意性在您的作品中有一种奇妙的融合,最终画面的气质带有很强的歧义性,但同时又有一种清逸。这背后是否是一种结构主体的方法在贯穿整个东西方艺术传统?
李:我们今天的绘画主要包括在结构主义与后结构主义的诗学里。“未完成性”,可以用罗兰·巴特的话描述为“永远不下最后的断言”。“未完成性”意味着迟疑,两难,不肯定,这是一种当代诗学的特质。面对文艺复兴的经典,我们可能会感叹:阿!到达了完美的境界!而如果用相同的感情和词汇来表述今天的艺术则会极端可笑,因为人们观察世界的方法已经完全改变。
库:贫穷艺有其明确的现实与时代针对性,抽象表现主义有很强的精神分析性,而东方的书写传统则是一种文人式的自我潜修,将这几种不同类型,不同时代,不同关注层面的艺术在您身上悖论式的交织在一起,有怎样的难度?
李:1972年,“无名画会”的赵文量就跟我说:“艺术是心电图”。王阳明说:心即理。中国文人画所谓“但求书写胸中逸气”,我做的不是被动的,而是“无意识”。“无意识”作为一种语言非常重要。我将这些东西混杂在一起,在当代语境中赋予其“事件性”:突然出现一个东西,这是一个“例外”。在“事件”与“例外”中发现真理,这是我们今天极大的幸运和特点。
库:今天真正的创造可能恰恰存在于看似的“偶然”与“例外”之中,在我们的意识之外。这甚至是我们今天接近真理的唯一方式。
李向阳:艺术家特别反对归类,批评家和策展人则一定要归类。但这个“类”本身是要被打破与僭越的。实际上,在创作中我也需要把自己归类,因为我要汲取资源,要有一个架构,这本身就是归类。但要防止“类”被自然化,成为天生如此并且亘古不变的东西。这时就要反自然化,打破神话,这就用到了福柯的“考古学”,理解它不是本来就有,而是从历史的语境,从价值观中所产生的。
库:说到具体的画面结构,您的绘画大致有两种,一种是竖幅构图,垂直的线条与分割的块面;还有一种是贯穿整个画面的带有感性结构的线条组合。第一种明显更为理性,是艺术家主动的一种图式安排。这是出于怎样的考虑?
李:竖幅构图的绘画画得很静,因为2005年我从意大利回国时,想要了解我不在的这二十几年里,国内的抽象艺术家做出了什么样的成果。好的艺术家要保持开放,根据实际情况来调整你的道。了解之后,我的绘画就开始变得猛烈,线条的作品很多是受隶书与倪云林的影响。
力度系列 布面丙烯、水墨、综合材料,2014
库:第二种则更为挥洒无羁,更为着重感性的发挥,曲线体现出更多身体性的参与。这是否显示艺术家的创作进入更加个人化的层面?
李:我很大的吸取了劳森伯格、新达达和施纳贝尔的艺术,和抽象表现主义拉开了很大的距离。为此还和我的老师罗马美术学院院长沙劳雅闹翻了,他说你不能这么画,我说我来当您的学生是为了成为大师,而不是成为学生。这种材料抽象主义表达了在当下物质主义泛滥的情况下,人们精神上的一种压力和不知所措,一种对精神自由的向往和寻求突围,一种精神与物质间的剧烈争斗。
库:总体来看,感觉您的艺术总是在理性的架构之中有一些感性——或者用您的话说——“无意识”的松动。
李:有些人在谈论自己作品时会说:“我没想什么”。我对中国文人画传统极为敬仰,传统文人都是熟读儒释道经典,但都在艺术上采取道家的态度来反儒家。李白诗曰:“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是要笑话孔子的。画画的时候并不想自己读过的书,是无意识的,中国古人将之称为“气”。“读书以养气”,不读书即无以养气。所以“无意识”背后有理性,即德勒兹所谓感受与感知。
库:中国抽象艺术家中“海归”非常多,从意大利归来的艺术家您是一个代表。您的画面的诗意气质与语言的混杂性,是否与您在意大利的求学创作经验有直接关系?
李:既是也不是。十三岁的时候,在文化部大院,很多干部都到“干校”学习去了,大量的英文、法文和俄文画册都送给了我,其中很多都是关于文艺复兴“三杰”、伦勃朗、提香,那时我就很喜欢达芬奇绘画中的神秘性。1982年,意大利的一个市长问我,你最喜欢意大利的什么?我那时刚到意大利,还不了解现当代艺术,就说:“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拉斐尔”。那时可以说是“高山仰止”。
后来我的老师推荐我参加第一届“青年艺术家在罗马”的展览,我是十二个入选者之一,我的老师在文章中写道:“李向阳抵达意大利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一种很精美的文化了,但是学院式的文化”。
我总在和我的老师沙劳雅讨论甚至争执,我通过他学习到了波洛克、德库宁和罗斯科。他与德库宁私人关系极好,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德库宁来罗马就住在他的画室。我对意大利战后的贫穷艺术、超前卫这些兴趣都不大,对奥利瓦的学术水准则非常喜欢。在意大利学到的当代艺术其实是美国文化。
1982-1989年作品文献
1982—1989作品文献局部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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